上海一家汽車展銷廳的高壓鈉燈直射附近一位居民的房間,讓居民無法入睡。這位市民遞上一紙訴狀,請求法院判令被告拆除對其造成傷害的高壓鈉燈,停止光污染侵害并賠償人民幣1元。
今年11月1日,上海浦東新區法院宣判:被告應停止使用涉案照明路燈,排除對原告造成的光污染侵害;原告的其余訴訟請求,法院不予支持。
這是上海首例公開審理的光污染糾紛案件,也是全國罕見的原告勝訴的光污染案件。
原告陸耀東和律師
沒有黑夜的2年
本案原告提供的涉案路燈照片
原告陸耀東:我住在張楊路 2855 弄上泰花園 29 號。兩年前的一天,我家對面豎起巨型太陽燈,距離居住在二樓的我家只有20多米。夜晚,太陽燈的光直射到我的臥室里,強烈的光線照得我們難以入睡。打那以后,我們一家難得再睡上一個安穩覺。
我打聽到,太陽燈是上海永達中寶汽車銷售服務有限公司為了防止偷車賊設置的。無論刮風下雨還是春夏秋冬,太陽燈每天例行"上班"--從晚上7時一直亮到次日早上5時,燈光總是透過我家的窗戶,直射到臥室內。
那太陽燈的光實在太亮了,把晚上照得像白天一樣,一到晚上我們只能拉起窗簾。但是,到了夏天屋里一拉起窗簾就悶熱無比,不拉窗簾又光照如晝,讓人難以入眠,以至我白天煩躁不安,工作效率也很低。
我先后與永達公司進行了3次交涉,結果是永達公司答應將250瓦的燈泡更換成125瓦,但我沒有感到明顯變化。今年9月1日,我得知《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正式實施。我一看,這部以居民權益為先的《規范》首次為"光污染"釋義,并明確對居住區周邊裝飾照明光源作出重點限制。
我當天就將永達公司告上法庭,要求對方拆下太陽燈,并作出公開道歉,另賠償1000元。法院當日受理了此案。后來我又把索賠金額改為象征性的1元錢。
被告永達公司委托代理人曹茜瑜:這個展廳主要銷售奧迪、中華以及寶來三個品牌,展廳一般在22點關燈,其他兩個品牌的展廳也一樣,原告所說的"太陽燈"其實是門衛處確保安全用的燈,不能關,且用的是節能燈,光線不是很亮,應該不會造成污染。
有沒有構成"光污染"?
被告委托代理人曹茜瑜
今年9月22日,這起涉及光污染糾紛案件在浦東新區法院開庭。這是上海首例公開審理的光污染糾紛案件。
在法庭上,雙方圍繞下述兩個焦點展開激辯。
一是光源是否已形成"障害光"?
原告律師吳偉剛:《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明確規定"外溢燈光不可射入居民窗戶,干擾居民休息",而永達汽車公司用的照明燈對原告家已經構成"妨礙"。為此,原告提供了 2004 年 8 月 30 日拍攝的涉案路燈晚間開啟狀態及原告居室外墻的照片2 張,以證明涉案燈光亮度高,對原告居室的影響明顯,已構成了光污染;同時,原告還提供了從原告居室內拍攝的涉案燈光開啟狀態及燈光透射入原告居室情況的錄像片段,以證明涉案燈光在夜間目視狀態下非常刺眼,透射入原告居室的燈光明亮,已對原告造成了妨害。
被告律師曹茜瑜:涉案路燈系用于其經營場所展廳及車間外的正常環境照明,每盞功率僅為 120 瓦,并不構成光污染,也未對原告造成侵害,路燈事實上方便了隔壁小區居民夜間行走的方便與安全。而且,被告重視企業與臨近居民的關系,自原告起訴后,被告已切斷了涉案路燈的電源,并保證今后也不再使用。
二是燈光照射對原告失眠是否有直接影響?
原告律師吳偉剛:展廳強照明光,造成原告出現了經常失眠、煩躁不安等癥狀,導致原告長期處于亞健康的狀況。由于睡眠不充足,在工作時也無精打采,工作效率降低,收入減少。因此,永達汽車公司負有賠償的義務。我們認為,原告的健康已受到影響,只不過光污染帶來的傷害是潛在的,很難一下子體現。如果要舉證,那么這一類涉及環境污染的案件,舉證的責任在被告。
被告律師曹茜瑜:我們使用的燈光各項指標均在安全范圍之內,肯定不會對人體造成傷害。至于原告所指的失眠,他并不能證明這是由受燈光影響所致,完全可能是由于原告自身的工作壓力過大以及生活原因所引起。因此,原告的說法不成立。由于該照明燈沒有形成光污染,也沒有影響原告健康,所以不需要舉證。
庭審結束后,雙方試圖庭上調解,但因原告堅持要被告進行公開道歉和賠償,調解失敗。最終,浦東新區法院表示將擇日宣判。
《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沒有法律強制力?
本案主審法官宣讀判決書
這起官司引起了上海市民的關注,也讓生活在"光污染"之中的市民看到了希望。記者卻在采訪中得知:被人們看重的《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卻僅僅是一部業內的行業標準,還不足以成為市民打官司的依據。
上海市容環衛部門的一位處長告訴記者,這個《規范》僅僅是一部行業技術規范,不具備法律強制力,而且在定義、標準、測試等諸多方面存在缺失。對于違規行為,市容環衛部門也沒有處罰權。而且,《規范》也沒有明確光污染這個問題到底歸誰管。
但是,原告陸耀東進行此次訴訟的依據就是《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而且自從《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公布和這起官司披露以后,上海市容環衛部門每天要接獲數十起投訴。這樣一來,無論是《上海市城市環境(裝飾)照明規范》,還是上海市容環衛部門,似乎都處于尷尬之中。
不過,上海有關專家和市民都對此持寬容態度。他們認為,光污染是個新生事物,在國際上也沒有經驗可以借鑒。上海的這部規范,對于規范上海城市照明很有意義,也可以為今后的立法作出探索。
所以,在浦東法院宣判之前,公眾權益的勝利卻已經顯現出來。9月3日,永達汽車公司就關閉了涉案燈光,陸耀東不再為此輾轉難眠。陸耀東也表示,他索賠1元,是希望借這場"公益訴訟"引起社會對公眾權益的重視,并呼吁企業在追求自身利益的同時,盡量考慮公眾權益。
而被告永達汽車公司的代表也在庭審后表示無論勝訴與否,都將對涉案燈光進行改進,避免給毗鄰居民帶來損害。他表示:"畢竟企業和居民作為互相依存的'鄰居',應該處理好'鄰里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