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請保姆還是去住養老院?子女眾多，如何立遺囑既讓家庭和睦又讓老人老有所依……在重陽節到來之際，首屆新聞晚報法治文化沙龍(第四期)特別舉辦重陽佳節話養老特別活動。長期從事老年工作的五位嘉賓，為老年朋友帶來錦囊妙計，解答老年人最關心的養老問題。
保險之困 老人頻出意外呼吁風險分擔
“我們庭每年審理400多件涉老案件，今年可能突破500件。”作為上海唯一特設的老年審判庭，靜安區人民法院民事審判第三庭(老年審判庭)庭長姚曉菁表示，在大量涉老案件中，高齡老人的問題越來越突出。
“90 多歲不少見，前幾年還有百歲老人上法庭的。”姚曉菁說，有一名老伯97歲高齡，但身體健康，經常獨自外出。在一次外出時，路過一知名食品公司的辦公場所，看到玻璃門上貼著食品廣告，誤以為是商場，準備進去購買。在通過旋轉玻璃門時，老伯不慎被旋轉門碰倒，骨折住院。其家屬認為，老人摔倒系因旋轉門所致，公司應承擔責任。公司人員卻認為，97歲高齡的老人獨自外出，可見家屬監護不到位;老人摔倒的地方并非商場，是有明確標識的辦公場所，老人誤闖也有一定責任。家屬一紙訴狀將該食品公司告上法庭，案子以調解結案，公司提供一定比例的醫療費用。
姚曉菁表示，近年來老年人在銀行、商場等公共場所受到人身傷害的事件多有發生。姚法官認為，對于老年人人身傷害問題的處理關鍵在于預防。如在上海推出“憑老年卡可免費坐公交車”后，坐公交車的老年人明顯增多，發生傷害事件的可能性大幅上升。“免費讓老年人坐公交車本是好事，如何降低老年人乘公交車的風險，有關部門需要考慮。”此外，姚曉菁還建議通過保險等市場化的措施，對高齡老人發生意外的風險進行分擔。
爬樓之困 低高層互換居住方便老人出入
上海曾鑑清律師事務所主任曾鑑清表示，如今的老年人多數都有一個以上子女，而在實行計劃生育以后，今后的老年人子女多只有一個，甚至沒有，晚年生活更需要社會養老機構、政府助老體系來負責。“政府、社會民間力量都應該進一步加大這方面的投入，不應只是理論上的探討，要指定一個計劃并逐步實踐。”
曾律師表示，在“如何讓老年人有尊嚴地離開這個世界”的問題上，就存在矛盾，對此，醫院等單位、部門應有所作為。
為老關懷服務援助系統“安康通”助老服務員、今年已經70歲的曹軍表示，目前我國養老院數量、護理員數量仍有缺口。老年人更希望擁有的是免費醫療，或一定數量的醫療補貼。“醫療補貼不用確保絕對平等，可根據老年人的財產多少、退休前工資高低制定，爭取讓更多的老人能享受到補貼。”
對于老人住高層出門不便的問題，曹軍表示，一味提倡安裝電梯并不可取，一方面資金問題難以解決，另一方面也影響居民樓美觀。曹軍建議，可以在一些條件許可的居民樓內嘗試“低高層互換”的居住模式，即高層老年住戶和低層年輕住戶簽訂協議互換房屋居住，如雙方協商同意并解決裝修的評估和補貼問題，可解高層老年人出行問題。
理財之困 加大老年人資金管理知識宣傳
80 多歲的老人被美容院“忽悠”辦了一摞美容卡;老太被“黑婚介”收了6800元卻不見介紹對象;本來去銀行存款卻莫名其妙買成了理財型保險……據記者統計，被不法分子、無良商家“忽悠”而被騙去錢財、買到假冒偽劣貨物的老年人普遍存在兩個特點：較固執，只要是自己認準的事實不論誰來勸說都不肯改變觀念; 意圖向兒女“邀功”，處理財產時故意背著兒女，不料卻落入他人圈套。
對此，上海市律師協會法律援助與法律進社區研究委員會主任李東方律師表示，“家里幸福融洽的，老人就像‘老小孩’，整天樂樂呵呵;家里氣氛經常緊張壓抑的，老年人容易有偏執、不聽勸的性格。一旦家庭環境不融洽，老年人很容易像‘祥林嫂’一樣逢人便說，老年人的傾訴欲望得不到滿足，碰到什么事都順著老年人意思說的不法分子和商家，更容易上當受騙。”
曹軍在本次沙龍上表示，希望對于老年人的財產保管建立第三方監督機制。“生活中經常碰到這樣的問題，隨著老年人年齡增加，慢慢喪失行為能力、思考能力，甚至患上老年癡呆，他們的銀行卡、銀行存折等由誰來保管?多子女的，交給任何一個子女都容易發生糾紛;無子女的，這些財產更是容易沒有著落。建立第三方的保管和監督機制，可以有效預防此類財產糾紛的發生，保護老年人的財產權益不受侵害。”
上海市老齡事業發展中心、上海市老年人法律服務中心副主任薛峰認為，對于老年人的資金安全，可從兩方面入手加以保障：一方面，應充分利用媒體、政府、社區資源等加大對老年人資金管理意識的宣傳，進行相關知識、能力的普及，讓老年人擁有一定的妥善處置自己財產的能力。另一方面，在涉及到老年人重大權益時，應啟動相關保護機制。“有的國家在推銷大額保險時，并不以簡單的簽字確認了結，保險人員會讓投保人復述保險合同的主要條款，并留下錄音。在老年人進行一些理財行為時，是否可引入相關類似的配套保護舉措，驗證老年人已完全了解相關理財條款，以免老年人被‘忽悠’的事情發生。”
房產之困“以房養老”政策需進一步細化
薛峰介紹，今年1至8月份，本市老年人法律服務中心接待的老年人面訪咨詢中，房屋財產類咨詢數量占72%，其中大多數和房屋糾紛有關。“現在的老人們年輕時逢計劃經濟，資金財富不多，退休后才趕上經濟大發展，因此擁有的主要財產就是不動產。”
上海市楊浦公證處副主任蔡煜告訴記者，本市目前公證數量一年有40余萬件，涉及老年人的至少30%;楊浦公證處一年辦證量在2萬件左右，有近4000件涉及老年人，其中涉及房產繼承、遺囑、遺贈撫養協議的比例較高。
“老年人常因小失大，不會選擇合適的方式來實現自己的權益。如房產轉讓，有的老人出于規避遺產稅、躲避家庭紛爭的考慮，將房產‘假買賣真贈與’ 給某一個子女，一旦老人過世，家庭矛盾就會爆發。有的時候老年人為了省訴訟費、公證費，自己對擁有的房產沒有妥善處置，最終被不孝子女或外來人員以各種手段‘騙’去房產，以致晚景凄涼。”
曾鑑清律師表示，不少老人面臨的“房產安全”和“贍養難題”，可通過遺贈扶養協議加以解決。遺贈扶養協議是遺贈人和扶養人之間關于扶養人承擔遺贈人的生養死葬的義務，遺贈人的財產在其死后轉歸撫養人所有的協議。該協議可在公民之間訂立，也可在公民與集體所有制組織之間訂立，對于老年人來說可作為一種晚年生活的保障。
至于近期熱議的“以房養老”，與會專家普遍認為相關制度尚需進一步明確和細化。如蔡煜認為，實行“以房養老”的前提是人民幣的幣值應相對穩定，在高通脹的社會背景下該制度并不具有可操作性。
孤獨之困 老年人再婚同居常引來財產糾紛
孤獨，是老年人面臨的普遍問題。事實上，老年人所遇到的大部分問題，都和“孤獨”二字有關。因傾訴欲、交流欲得不到滿足，才會聽信不良商家的宣傳，購買無用的昂貴“保健品”;因日常無人作伴，老人才會產生再婚之心，為了不引起兒女的反對，只能選擇偷偷同居……甚至有老年人因精神、身體上的“孤獨”，而犯強奸、猥褻幼女罪獲刑。
姚曉菁表示，雖然老年人也有婚姻自由，但事實上老年人的再婚往往受到兒女的反對。不少子女對老人的孤獨無法感同身受，只看到再婚背后潛藏著的財產糾紛隱患，忽視了老年人的精神需求。
蔡煜提到，雖然在新《老年人權益保障法》中，“常回家看看”入法，但這部法律帶有宣誓性，實踐中較難操作，老年人的孤獨問題一時仍較難解決。李東方律師認為，解決老年人的同居、再婚可能引發的財產糾紛并不復雜。“新《婚姻法》規定婚前財產永遠是婚前財產，而老年人的婚后財產可立約和再婚配偶AA制，身后遺產可通過遺囑進行分配，可預防大部分財產糾紛的發生。”
李律師表示，老年人犯罪之后的司法救助途徑也比較缺乏。“未成年人犯罪，法律明確規定可申請或指定法律援助; 老年人犯罪也應該列入法律援助的范圍。援助的范圍應更廣泛，不只包括律師援助，還應包括公證援助以及媒體輿論的必要幫助。”
維權之困 老年人法律維權意識在逐年提高
多數與會專家表示，隨著社會的發展、輿論宣傳力度的增強，本市老年人的法律意識、維權意識漸漸增強。薛峰表示，截至2012年12月31日，本市共有60歲及以上老年人367萬余名，絕大部分都有著美滿的家庭、享受著幸福的晚年生活，少數老年人存在著相關的“老年問題”，其中多數問題已在社區層面被志愿者、居委干部化解，小部分確實較難解決的問題才會進入訴訟程序。
姚曉菁說，靜安區人民法院1994年就成立了老年審判庭，專門審理一方當事人為 60歲及以上老年人的案件。近幾年來，該院每年審理老年人案件在400多件，并有逐年增加趨勢。今年，該院估計將審理老年人案件突破500件。“在這些案件中，老年人作為原告的比例占到50.2%，其他案件中老年人以被告或者第三人的身份參加訴訟。這說明本市老年人主動維權的意識已比較高。”而從年齡層次上看，涉訴老年人為60歲到70歲的比例為56%，高齡老人參加訴訟的情況越來越多。案件種類上，除了傳統的繼承、贍養、人身損害賠償糾紛外，近兩年如旅游合同等合同類糾紛、民間借貸糾紛大幅增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