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記者 張龍 攝 本報記者 袁瑋 通訊員 王夏迎 天空飄著大雪,氣溫降到零攝氏度以下。去年冬天,長寧區(qū)法院門前來了一對母女,5歲的小女孩拉著母親的衣角怯生生地走進法院,稚嫩的聲音令接待她們的法官心中為之一顫:“我要找爸爸!他不見了,也不給我們錢,他不要我們了!”聽人說在這里可以找到自己的父親,這個叫陳曉予的小女孩拉著患有間歇性精神病的母親來狀告親生父親。 當事法官和小女孩母親的講述,為我們還原了一出現(xiàn)代版“秦香蓮”式的家庭悲劇。而法庭上那個沒有被告的被告席,是那樣刺眼又令人唏噓。 1狠心父親假離婚拋妻棄女 講述者 長寧區(qū)法院少年庭法官顧薛磊 那天,我聽著小女孩和她母親斷斷續(xù)續(xù)講述的離奇身世和凄慘現(xiàn)狀,心里也像掉進了冰窟。 “我和媽媽住在沒有門沒有窗的房子里,現(xiàn)在外面下大雪,里面下小雪,好冷好冷啊……”陳曉予講話的樣子,沒有同齡孩子的稚氣。一旁的母親張燕聽著女兒的話,默默流淚。曉予說的“沒門沒窗”的房子,就是快要拆遷的舊房子,那里就是母女倆的暫時棲身之所。很難想象,女孩是在怎樣的環(huán)境下長到了5歲。 35歲的張燕是個外來妹,情路的坎坷和生活壓力使得她看上去要比實際年齡蒼老十多歲。當年,年輕活潑的張燕到上海打工,認識了做服裝生意的陳飛,兩人從互有好感到漸生情愫,很快登記結婚,憧憬著未來美好的生活。 “我們剛剛結婚時感情很好,陳飛是個典型的上海男人,很顧家,對我也很體貼。”張燕回憶道。女兒的出生又給這個家庭帶來了溫馨。柴米油鹽的生活波瀾不驚,張燕漸漸感覺到了丈夫的冷淡。就在這時,外面追債的人也頻頻上門。張燕這才知道,丈夫做生意虧了錢,借了很多外債。 就在曉予2歲的時候,陳飛開始鬧著要和妻子離婚。沒有任何征兆,沒有心理準備,張燕說什么也不答應。女兒還這么小,這個家怎么能說散就散呢。陳飛發(fā)現(xiàn)妻子對離婚的反應非常激烈,他明白“強攻”不成,只能“智取”。他心生一計,告訴張燕說家里只有一套市中心的房子,面積比較小,如果賣掉能在郊區(qū)買兩套房。但是由于購買二套房需要繳納更多的稅金,所以才向張燕提出“假”離婚。他承諾,離婚以后會以張燕的名義買一套房子,這也是給女兒一個更好的成長環(huán)境。買到房子之后,他就會和張燕復合。聽了這番話,張燕不僅不生氣了,還覺得丈夫為自己和女兒考慮非常周全。她很快與丈夫簽訂離婚協(xié)議,把住房也賣掉了。 “誰知這個負心漢就這樣拋棄了我們母女倆!”離婚后的陳飛很快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把女兒的戶口遷到朋友家里,走之前向朋友承諾,三個月就遷出。然而幾年過去了,曉予的戶口仍掛靠在那戶人家。 “現(xiàn)在那戶人家天天吵著讓我們把戶口遷出去。”的確,女孩的戶口給那家人也造成了很大的麻煩。走之前陳飛欠下許多債務,債主們順藤摸瓜查出曉予的戶口,開始不斷催促那家人還債,他們也是不堪其擾。但是,一旦戶口遷出以后,孤苦伶仃的母女倆又該往哪里去呢? 2在浴池擦地板艱難撫養(yǎng)幼女 講述者 女孩的母親張燕 幾年來,陳飛從未露面,更沒有出過一分撫養(yǎng)費。我的個人積蓄早已花完,只得帶著女兒到待拆房里避風遮雨。我沒有一技之長,我和曉予的生活費,都是靠我在外面打些零工賺的。 我現(xiàn)在的工作是在一個浴池里擦地板。擦地板是純粹的體力活,一天做下來,我全身骨頭要散架似的,但每天辛苦勞作換來的收入,還不夠我們母女兩個人吃住,更談不上給曉予的教育支出了。 “你看我這像只有35歲女人的手嗎?”到法院尋求幫助那天,我把雙手伸給顧法官看,雙手關節(jié)粗大,里外都是繭皮,皮膚干得都開裂了。 最糟糕的是,離婚后我受到強烈刺激,再加上長期情感折磨和壓力,醫(yī)生說我患上了間歇性精神病。我沒有上海戶口,無法享受上海醫(yī)保,生活已經夠難的了,哪有錢負擔治療費用?可一旦停藥,病情又會反復發(fā)作,折磨得我苦不堪言。 女兒兩歲就沒了爸爸,她現(xiàn)在連父親長什么樣都不記得。別的小朋友有父親溫暖的懷抱,曉予卻連溫飽都難啊! 3缺席審判無法換來撫養(yǎng)費 講述者 長寧區(qū)法院少年庭法官顧薛磊 看得出來,張燕心中是一腔怨恨,她和女兒到法院就是要個說法!但是,陳飛“人間蒸發(fā)”,就算判女孩勝訴,她們也無法獲得賠償,最終仍然是生活無著。要解決母女倆的困境,最終還是必須通過社會途徑。可是,張燕告訴我,在此之前,她帶著女兒已經跑了許多部門,因為條件限制,申請救助的難度非常大。 接案后,我向民政部門了解有沒有條件合適的補助,相關部門的工作人員都被她們的不幸遭遇打動了,經過一番努力,最后申請到低保的臨時補助和一筆廉租房補助。 然而,就在母女倆的生活有所改善時,張燕有一天在路上發(fā)病,隨即被送進精神衛(wèi)生中心。曉予頓時陷入無人看管的境地,沒有人給她做飯,也沒有人送她去幼兒園。而曉予所在幼兒園害怕張燕會傷害其他小朋友,堅決不愿意讓曉予繼續(xù)上課。怎么辦?我立即聯(lián)系居委會照顧孩子的生活,又請社區(qū)民警幫忙接送曉予上下學,再與幼兒園反復溝通,對方終于答應讓曉予繼續(xù)上課。 另一邊,我們法院的取證和相關工作也在進行。但多方尋找陳飛依然一無所獲,陳飛的父母已先后去世,家中無人可以應訴。直到法庭宣判的最后一刻,陳飛仍沒有現(xiàn)身,只好缺席判決。審判過程很短,判決內容也很簡單,其中卻濃縮了母女二人多年的悲傷經歷,宣告了她們苦苦等待陳飛歸來的愿望歸于破滅。 最終,法庭判決陳飛須每月付給女兒曉予400元撫養(yǎng)費,直到她成年為止,然而這筆錢實際上討要無門。判決之后,法院又為母女倆聯(lián)系了廉租住房,那樣她們就再也不用住漏風漏雪的待拆遷房了。對于曉予和她母親,我們都很同情,也很無奈。我們雖為這個破碎的家庭申請了一些補助款項,并且大家都自發(fā)獻愛心捐款資助,但所有的一切,都無法幫孩子找回父親,找回缺失的父愛。(文中當事人母女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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